立冬已过,岭南的风却半点没沾冬的寒,反倒裹着盛夏晒透的温热,连柏油路都泛出一层润润的光。我坐在回中交一航局五公司狮子洋通道t10项目部的皮卡车里,工装裤腿上的尘土一拍就簌簌往下掉。
日头烈得能晒红皮肤,金色的光粒子在睫毛上跳来跳去。忽然,远方天际掠过几道灰黑色的弧线——由北向南。“燕子回来了!”我嗓门一扯,惊得车里的几个北方汉子“腾”地坐直,哪曾想冬至过后的南方,竟能这样幸运地接住这群“归客”。

燕子飞得极低,翅膀几乎要擦过一航局五公司狮子洋通道t10项目部办公楼,这一幕像一把钥匙,猛地打开了我记忆的匣子。前些年的时候,蹲在故乡老宅木门槛前的台阶上仰望天际,是我的爱好,燕子群绕着院角的山楂树叽叽喳喳地边盘旋,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往南去。记忆中的场景总裹着熟悉的味儿——祖母在灶台前烧柴,松木疙瘩“噼啪”爆响,火星子从灶口跳出来又落下,烟筒里飘出的草木灰味,混着地瓜落进灶膛的甜香,直往鼻子里钻。
“孙女,别蹲那儿吹风!”祖母的声音从厨房出来,刚好带着蒸好的地瓜热气,我一抬头,准能看见她掀着蓝布门帘,围裙上还沾着和面的干粉。那时候哪懂什么风景,只觉得燕子飞远了,檐角的冰棱就要挂下来了。可转身进了屋,碗里的玉米粥冒着热气,祖母用勺搅着糖裹进玉米粥里,总碎碎念让我吃饱点。燕群是秋的信使,而祖母的灶台,是冬的暖巢。

后来我成了工程人,跟着项目天南地北地跑,去过新疆、走过戈壁,风能吹裂嘴唇,却再也没在冬至见过这样鲜活的燕影。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南方,这群北归的燕子扑棱着翅膀,倒像替祖母把那阵裹着烟火气的暖意,亲手递到了我跟前。
“发什么呆呢?相机都快滑下去了!”一只温热的大手在我后脑勺轻敲了一下,拽得我一个趔趄回了神。抬头撞见老李黝黑的笑脸,他手里还拎着我的安全帽,“走啦,食堂开饭,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排骨!”
项目部小院的人都这样,粗手粗脚却心细如发。来自东北的老刘总把自己老家的花生米分给大家,四川的小张会在宿舍煮腊肉给大家解馋,湖北的小黄记得每个人的忌口……我们来自天南地北,谁不是守着对家的念想、盼着燕子归巢的人,可正是这群人聚在一起,把思乡情都砌进了桥墩里,把牵挂融进了钢筋水泥中,让每一座桥都连着家的方向。
食堂里飘出饭菜的香气,红烧排骨的浓郁、青菜豆腐的清爽缠在一起,和窗外风里的燕影撞了个满怀,暖得人心发烫,这样的日子,踏实又有奔头。
